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我不知道这是多少次了,恍惚还是昨天的事,我也不知道,人对于生命的极限度是多少,我只知道躺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精灵,是上苍赐予我的一个精灵。那份坚强与执着深深震撼着我,也无形中给了我一种力量,一种对生命敬畏的态度,这是一个美丽的精灵赋予我的灵魂。
洋娃,你就是那个:
骑在牛背上淌河时使劲儿拽牛角,被恼怒的牛摔在河中央的那个毛丫头么?
咬破蛇胆,眨巴着眼睛,满脸怪相的又可怜又可笑的臭丫头么?
为了数星星,爬在高高的麦垛上睡着了,全村人沸腾了一整晚的野女孩儿么?
偷苹果园被狼狗追的掉下山崖没气儿,被我奶奶要来的一口童子尿灌醒的那个脏不兮兮的小姑娘么?
爬上我家的杏树偷吃杏子,划破屁股,咧着嘴大哭,还不忘揣满裤兜杏子的滑稽极了的小丫头么?
吃了蛇肉,把蛇皮藏在女班长书包里,被校长揪到主席台上,低着头,脚尖不停地蹭地的“三好生”么?
指挥着村里的“野小子”,站在崖上大喊我爸妈的姓名,让我恨的牙痒痒的死丫头么?
领了奖状,得意洋洋之余摔了一跟头,惹得全校师生哈哈大笑的小学生么?
回城那天,泪和着鼻涕揩满了新穿的花衣服袖子,还不忘了给我半颗糖的小妞儿么?
初一二班,分别很久后的第一次见面,你发现新大陆似的拉着我大叫“油包子”,羞红了我脸的野丫头么?
我当选班长,三年来一直吹毛求疵、吹胡子瞪眼的难缠的同班同学么?
冬天滑雪,摔断了胳膊,我怜惜之余,情不自禁地在你的书包里偷偷揣了一个红苹果,你在全班大声嚷嚷,谁的苹果?谁的苹果?我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傻蛋么? 开学了,鉴定书要家长签名,我数学没及格,你大笔一划拉,我爸的名儿龙飞凤舞在了上面,你也便代替了我爸的小家长么?
北山上植树造林,你一本《三国演义》便买通了我,替你往山上挑了三担水的大鬼头么?
拔河比赛,站在我旁边大喊大骂,“油包子,加油!加油!油包子,使劲呀,你他妈的吃什么长大的呀!”我气极了,憋口气,赢了,半学期也再没有和哑着嗓子的你啃一声的仇人么?
中考完,毕业典礼,我几乎偷光了我家的筷子,手划破了几道口子,熬了好几个夜晚,编了一个鸟笼送给你,你一句话:难看死了,随手扔给我一个旧塑料带吸铁的、你用了三年的铅笔盒,又撂下一句话:三年后还我!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,眼瞅着你扬长而去的那个不可一世的飘发少女么?
让记忆停留在这儿吧,就是你,我的妻,我挚爱的小精灵。
难得清静的高一高二,因为你在校东,我在校西,我走后校门回家,你走前校门上学。冤家,命里注定就是。高三课外活动,我的篮球正好砸在你的脑门上,你怒视着跑过来的我,猛地抱起篮球飞奔似的跑了,那场球赛不了了之,我的篮球在你家也不知去向。到几年几年以后,问及,你说跟同学换了一副乒乓球拍,真够哥们儿呀!